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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死並不是終結生的決定性要素。在那裏死只不過是構成生的許多要素之一。』
『沒有什麼人喜歡孤獨的,只是不勉強交朋友而已,因為就算那樣做也只有失望而已。』

『回憶正一一想撬開任何一點點的縫隙往外鑽出來,我實在無法壓制阻止這些的奔騰而出。』



不管你擁有什麼樣的真理都無法治癒失去所愛的哀傷。不管什麼樣的真理、什麼樣的誠實、什麼樣的堅強、什麼樣的溫柔,都無法治癒那哀傷。我們只能走過那哀傷才能脫離哀傷,從其中學到些什麼,而所學到的這什麼,對於下一個預期不到的哀傷來臨時,仍然也毫不能派上用場。我一個人孤伶伶地一面側耳傾聽那夜裡的海浪聲,傾聽著風聲,一面日復一日地一直想著這些。


關於村上春樹,你說你認識多少?我又認識多少?

這部村上春樹半自傳式的愛情小說,你說那是晦暗的長篇,我說這是探討死亡與青春的紀錄。 「那微弱的光,宛如迷失了方向的一縷幽魂,在空中飄浮不定...小小的光束,始終在我的指尖稍前一點的地方。」如果你是直子,你就是那一束光,渡邊君在追逐是怎樣的一束光? 如果你是綠,你說,你喜歡上渡邊君說話的方式。 你說渡邊君喜歡兩個截然不同類型的女生,一個是憂鬱不肯多言的直子,一個是肯定自我生活樂趣的綠。 我是直子,我不曾愛過渡邊君;我是綠,我曾經喜歡上那份輕鬆寫意的渡邊。 我是渡邊君,我深深地愛著隔一扇門的直子;我是渡邊君,我呼喚著一個風也似的綠。



你看清楚了嗎?在渡邊君的我。我以最赤裸裸方式描繪心中所想那塊領域, 不管是微妙的三人世界、枯燥乏味的大學生活,或是在近乎人間一塊樂土的療養院(我不得不如此形容), 你說這本書如此多人相繼自殺、死去,你說死亡是闔上通往世界一道門, 我卻想說,死亡不過是一種開始,在結束一段段關係後,真正的死亡便是遺忘關於你所有的記憶。 於是直子並未真正死亡,在我心中,妳仍是清晰如昨日剛見到的妳,帶著深刻烙印我心的妳。 在不帶情色描繪性愛的渡邊君,你說,那是渾然天成、最直接鋪陳的哀傷愛情。 在這個時時看似寧靜憂鬱的小說中,我說,性愛不過是人類本能的釋放。



我說,村上堆砌的不僅是青春夢想,也是一個近乎透明的死亡世界。 你說那是種救贖,我說,如果救贖會是你的靈魂,我則會靜靜地觀看。 你說K不應獨自死去,我說K的死去同時帶走直子的靈魂,終究他還是帶走她了。 初美呢?你問。我說,當對一個人所有憧憬幻滅時候,很難保證一個極度失望的人如何肯定自己的價值。 我從很早以前,就把那種熱烈灼燒的無垢憧憬不知道遺忘失落在什麼地方去了, 連過去自己心中曾經存在過那種東西都很久沒有想起過了。 你說,不會,你會試著在某個場所正中央呼喚著我。



我在怎麼也睡不著的夜裏想起直子的各種姿勢。不可能不想起來。因為在我心中實在積存了太多關於直子的回憶,而這些回憶正一一想撬開任何一點點的縫隙往外鑽出來。我實在無法壓制阻止這些的奔騰而出。我想起她在那雨天的早晨,穿著黃色雨衣打掃鳥舍,搬運飼料袋的光景。想起那形狀倒塌了一半的生日蛋糕,和那夜把我的襯衫都哭濕的直子眼淚的感觸。對了,那一夜也下著雨。冬天裏她穿著駝毛大衣走在我身旁。她總是夾著髮夾,總是用手摸著那髮夾。並以澄澈透明的眼睛注視著我的眼睛。穿著藍色長袍彎曲雙膝把下顎搭在那膝蓋上。



就這樣她的印象像漲潮的海浪般一波又一波地向我沖來,把我的身體沖往奇怪的地方去。在那些奇怪的地方,我和死者一起活著,在那裏直子是活著的,跟我交談,或者也曾經互相擁抱過。在那些地方,死並不是終結生的決定性要素。在那裏死只不過是構成生的許多要素之一。直子包含著死而依然在那裏繼續活著。而且她對我這樣說。



「沒關係喲,渡邊君,那只不過是死噢,你不要介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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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oalawat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